“娘娘,韦国舅也是得了太子殿下的首肯,否则那四十九名巫女就算能进长青宫,必不可能入得了明殿。”
贴身侍女的提醒让杨氏心中一明,她把玩着一柄赤金打造的如意,长长的指甲浅浅划过如意上镶嵌的一颗颗碧玺宝石,自言自语道:“子渥一向对我恭顺,我也待他如亲生一般,他怎会生了异心?”
“太子性情宽厚纯孝,这些年来对娘娘也是真心实意的,想必是有人挑唆了他,才会不与娘娘商量,就用了韦国舅的献策。”
“挑唆?挑唆有什么用!韦氏早年是权倾朝野,可如今早就被陛下架空了,剩下一个国舅的名头能有什么用?”杨氏由着侍女扶起了身,“走吧,今日还未去给陛下请安,顺道看看那些小妖女,还能作出什么妖来!”
“是。”
侍女扶着杨氏刚走到宫门口,她忽然想起了什么,停下道:“前几日那个烹茶的小太监手法甚好,让他随本宫一同去明殿。”
“娘娘去请了安便回来了,不如让那小太监在咱们宫里备着?那明殿中药味浓重,怕是会妨碍了娘娘品茶呢。”
“本宫正是要在明殿里品茶,好好和陛下叙叙话,也不枉费了这么多年陛下对本宫的宠爱。去,唤那小太监过来吧。”说到“宠爱”二字,杨氏的声音却似是如冰如刀,侍女不敢再多话,便应声而去。
明殿。
魏帝早已毒入骨髓,药石无医,这一点所有太医都心知肚明,只是谁也不敢把这话说穿了,至于这毒是从何而来又是谁下的,和那个突然就查无踪迹的邦外名义华子胥有没有关系,太医们也都是缄口不言,毕竟谁也不想给自己多事,大家都是混口饭吃,保命要紧。如今一个个方子斟酌来斟酌去,也只是给魏帝吊着一口气,说白了就是个活死人,人人都盼着魏帝不要在自己的方子上薨了,也都盼着龙榻上的那人最好快点在别人的方子上一命呜呼,如此这般一日一日相互熬着,当真是度日如年。
太医们心里虽然是透亮,可温子渥却是不知,他一心盼望魏帝能够好转,至少能先醒过来,指点一下他该如何面对那极其难缠的密林军,也震一震像他舅父那般蠢蠢欲动的臣下们,到了今时今日,他仿佛方才有点明白曾经慕容子华的那句话:你不适合当个帝王。可慕容子华已经走了,他寻不着,也没那个精力,眼下不管自己适不适合,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。
此时头皮一日紧似一日的温子渥,刚刚从朝堂上下来,勉力提着精神进了明殿,刚跨进门槛,便看到杨氏坐在魏帝的榻旁,下首一个年轻太监,正半跪着烹茶。
“子渥给父皇请安,父皇万岁!”
“子渥给熙娘娘请安,熙娘娘康泰!”
因着杨氏的闺名中有一个熙字,为显亲厚她便一直让太子称她熙娘娘,温子渥也就这么叫了好些年,此时见她正对着魏帝说话,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侧。
“今日朝上的事毕了吗?太子今日来的倒早,”杨氏一面拿帕子轻轻擦去皇帝嘴角的药渍,一面与温子渥闲话家常,“今日本宫看着你父皇的脸色好了许多,兴许太医的这个方子有用,你过来看看,是不是好些了?”
“回熙娘娘,今日朝上事务不多,儿臣便早些来给父皇请安。”温子渥一面说,一面朝龙榻前走,他的衣角刚刚扫过一名低眉垂目的巫女身侧,杨氏便提高声音唤了一声:“太子小心,别碰到她们!”
她的语气轻慢并且有些嫌恶,仿佛她让温子渥不要碰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什么脏东西似的。温子渥一愣,看了看脚边的那个灰衣少女,一脸肃穆,根本没有在意到旁边有人经过的样子,一时有些尴尬,便匆忙跨了过去,三两步到了龙榻旁边。
“那些巫女来路不明,太子身份尊贵,切勿沾染了才是。”杨氏似是窃窃私语,声音却大得像要故意给别人听到似的,而温子渥自然也会出了意来,杨贵妃是对巫女进宫一事有些不满了,于是恭恭敬敬道:“巫族与温氏皇族素有渊源,而父皇久病不起,前朝后宫皆是难安,为天下计,子渥未及与熙娘娘商量便允了这些巫女进宫为父皇祝祷,此事确实是子渥欠妥当了,请贵妃娘娘训示。”
“好孩子,怎么说这样重的话?你都是当了太子要监国的人了,熙娘娘如何能责罚于你?”
话虽然说的亲近,但杨氏话中的一个“能”字却明明白白告诉温子渥:你是太子,本宫没权利责罚你,但本宫就是不满意、不高兴。温子渥心中略一叹息,深感前朝后宫都是一样难搞,真不知道魏帝这么些年到底是怎么能将这些人整治得服服帖帖的。叹息归叹息,他还是规规矩矩地继续请罪:“如今后宫中是贵妃娘娘掌六宫事,子渥本不该擅作主张,实在是担心父皇的龙体心急了些,想着或许巫族有些什么秘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