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火光冲西南,惨声哀天屠凌家;
邓氏刀下怨亡魂,炼剑宗门渡生死;
铁锦脚下血河淌,无声冷面尸盈山;
豪强路林散财尽,屠刀所过无鸡犬:
怨火焚尽西南家,百年基业化青烟。
此时此刻的凌家上下正是如此,在一片火海之中,凌青拖着重伤垂危的身体,腋下夹带着凌云一路踏着尸体血泊逃亡着,而凌冰也紧紧地跟着凌青的身后,一路快速的逃亡着。
家族被屠戮,家人被残杀,家院被烧毁……
这一切现实的残酷对于,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是残忍的,是罪恶的,是无情的!
试想面对自家一夜间被无情的屠戮,这个十六岁的少年,只能含泪默默的祈祷,但却换来的只是敌人更为凶残的屠戮和一脸的残忍嗜血的笑容,凌云的愤怒在此时显得十分苍白无力。
凌云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家人被敌人一刀刀砍下在地,随着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落下,凌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,自己亲人体内骨骼断裂的声音,那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。
他眼见着家人眼中闪烁生机在敌人刀下渐渐地消散,然后眼前亲人们带着对世间留恋又绝望的眼神,在满是血污的地面缓缓倒下。
亲人那种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的眼神,那满脸污秽混身浴血的残肢断臂,那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却又惨白不堪的表情,以及家人们诡异弯曲却又死寂的身体,还有那……是凌云今生中见过的最凄惨的画面,这是世上最可怕的噩梦。
凌云也同时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可怕的、恐惧的、血腥的、诡异的、绝望的噩梦,他多么渴望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,自己家人都相安无事,一切都是安祥和谐的画面。
可是在他的眼中只有残酷的现实,滔天的火海,痛苦的惨嚎,绝望的嘶吼,扭曲的表情,满地的残肢,殷红的鲜血……
面对这一切凌云近乎疯狂,愤怒让他两眼怒睁以致于眼角并裂,他双目血红眼角边有不断的血泪流出,他咬牙切齿下嘴唇已被牙齿咬得鲜血淋漓,但是他却全然不知忍由鲜血滴落,凌云面红过耳双拳紧紧地攥着,指头上的关节被挤压得发白,手臂上青筋直冒,手中长剑被捏得“吱吱嘎嘎”做响。
痛苦让他口唇发白,面若白纸,凌云相信心肝五脏的撕裂,也没有现在眼睁睁的看见,自己家人被尽数屠戮的痛苦,甚至是凌云亲身去承受了被屠戮的滋味,也没有现如今的这般痛苦。
此时凌青三人已经距离了后院已有百米了,他们此时正处于一个侧院的院子里,院子里早已是伏尸遍地,血染地面。
凌云的神经也早已被心中的愤怒绷得死死的,仿佛下一刻便会断掉的。
凌云被凌青夹在腋下,凌青的左手连着臂膀一同被莫迁的利剑切下,已是受了重伤,但那剑上的剧毒更是火上浇油,这样的剧毒霸道无匹。
先前就是伤口上不断的流出黑血,而且这黑血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,落到地面上便立即冒出一阵黑色的烟,腥臭无比,连凌家地面上都被腐蚀了一个个小坑,凌青一路而来的地面上便出现一个又一个小坑,种种迹相让凌青第一时间感到绝望。
为做完人生中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,那便是将凌家的血脉保留下去,于是凌青便封锁自己左边身体的筋脉。
这样虽然减慢了凌青体内的剧毒蔓延,但是如此却将痛苦放大数千倍,可以想像一下,将一个人的手连着手臂一同生生砍下,又接着在伤口处淋上一勺滚烫的热油,然后抹上一层蜜,放上无数的毒蝎、蜘蛛、蜈蚣还有蚂蚁在齐肩而断的伤口上,任由这些毒蝎、蜘蛛、蜈蚣、蚂蚁去啃咬,去蚕食,去吞噬。
其间还要不停的在伤口处洒上蜂蜜、盐水、硫酸。就可以想得到这应该是如何的痛苦了,而凌青现在就时刻承受着那样的痛苦。
而且凌青还是在封锁了身体中一半筋脉的情况下拖着,封锁一半的筋脉等于封锁了一半的修为真元。
封锁住体内的一半筋脉又强行运行真元,将真元用近乎强奸的方式,强行通过封住的筋脉以增加速度。
这样的作法无异于用刀捅自己的心窝,不仅要承受无尽的痛苦,还要以自己毕生修为尽耗为代价,这是修者之大忌,也是傲天大陆上最常见的自杀方法。
散魂剧毒与强冲筋脉同时叠加到一个人的身上,那该是如何的痛苦与疼痛?
这种痛苦是从肉体深入到灵魂的痛苦,就算是锥心刺肺、摘心抽髓、凌迟腕骨也没有如此的痛苦,这正是应了江湖中的一句话:
“亡魂无数一手收,杖下枯骨盈江河;
宁可来世做好汉,不惹莫公散魂毒”
凌青只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快速的流失着,自己的左臂伤口处,似有数千只蚂蚁正在啃咬着自己,感觉好像又有数千根炽热的钢针,正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停的刺入。
同时自己的筋脉之中高速运转的真元,已经将筋脉内壁胀出了裂缝,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体内有数千头蛮牛正在狂奔乱跑,肆意的在体内横冲直撞。
凌青的身上流出血汗,他的每一次迈步都显得十分的艰难、沉重,左臂伤口上正发出一阵阵恶臭,红的、白的、黑的掺和在一起,从其上面腾起一股股黑烟……
凌青虽然眉不皱眼不跳面不改色,但只要是人看上一眼都能浑身抽搐,起一身的鸡皮疙瘩,令人毛骨耸然、触目惊心、心肝俱裂……
没有人知道这位身负重伤的凌青是如何撑着的?这样的伤已是神仙难救,凌青虽然身为汇意境二重强者,但也是回天乏术。
是因为身负凌家二家主的责任,是因为即即可危的危险局势,又是因为对自己家人的愧疚,也是因为作为二叔深入骨子里的爱,更是因为作为兄弟的傲气凌神。
所有了这些的存在一天,我凌青便不能死。又正是因为有他们,所以我凌青才能狂撑下去,死不了。
为家族,我凌家二家主不能死,若死我便是,不孝;为凌家上上下下近一千三百人,我凌青不能死,若我弃之而去我便是,不义;为自己愧对的家人,我作丈夫的作父亲的不能死,若我抛弃了自己的生命,得到的则是妻子的泪眼,儿子的怨恨,我凌青便是,不仁;为凌冰、凌云两姐弟,我凌二叔不能死,我若死便是,有愧;为兄弟,我凌二弟不能死,若我死便,无德。
我凌青若死,也不能作不孝、不义、不仁、有愧、无德之徒。
凌青只感自己有着莫大的信仰,这些信仰便是支持着自己不能倒下的支柱。
正想着,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,“二叔,快放我下来”,就是这个声音传入凌青的耳朵里,使凌青错愕一下,让他的脚步为之一顿。
因为那个声音口气冷静得简直就是个老江湖,而那声音却带有一点青涩的稚气,那种只属于老江湖的冷静口气,与那青涩的稚气是极其矛盾的,但就是偏偏出现了这极其矛盾的声音,所以连正在逃亡的凌青也为之错愕。
说话的正是凌青腋下的凌云,凌青身体微微一顿,低下头狐疑的看着凌云,眼中尽是关切与欣慰,皱了皱眉凌青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凌云。
凌云心中一暖,但却也不回头的看着前方的凄惨景象,凌云眼光之中闪烁冷静的光茫,但他的心跳很是剧烈,呼吸也很急猝,凌青能清晰的感受到凌云的愤怒,但偏偏就是在凌云内心极其愤怒之下,还保持着一种不可理喻的冷静。
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,凌云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,令人难以琢磨。
凌云微笑了一下却头也不回的说道:“二叔,我没事!您还是放我下来吧!”,凌青的心中早已是惊愕无比。
当然惊愕不是凌云说的话,而是惊愕凌云的那种不可理喻的冷静,甚至可说是有些荒谬的冷静。
就在凌青看凌云的时间里,凌青惊愕的发现他腋下的凌云,气质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,从少年的青涩、稚嫩、浮躁、偏激,变得冷静、成熟、稳重、狡猾起来,仿佛这已不是以前的凌云了,而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江湖,老狐狸了。
或许这就是危机感的作用吧!有时危机感是一个好东西,它能压榨出你身上的任何一点潜力,让你达到你自己的巅峰;有时更能让你在生死悠关的时候,超常发挥,逃脱一劫;有时这样的危机感也会使人崩溃,从而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的性格……
凌云自然还是凌云,只是在巨大的危机感的逼迫下变得更加的狂野愤怒了,同时也是更加的冷静,唯有冷静面对才能挽回一线的生机,冲动是死亡的加速器。
绝对的愤怒与冷静至极如何同时做到?有仇恨有逃亡就够了。
凌青把凌云放了下来,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但心有些忐忑,但是凌云身上的那股沉稳而却又冷静的气息告诉他,这是多虑了。
凌青看着凌云那深邃眼眸,在那深邃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彩,眼眸中倒映出两团愤怒炽焰,几乎快要化成实质,眼神充满了仇恨与怨毒,凌青这一刻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心酸。
凌青心中有些发酸与不忍,回过头侧对着凌云,有些迷惘的注视着虚空,缓缓的说道:“云儿,眼前这些你都记住了吗?”
凌云手握着剑柄指节发白,目光灼灼暴出两记凶光,冰冷看着前方,突然将剑一横,毫无预兆的便朝着自己手臂猛然划去。
“哧啦”一声,凌云的左臂上顿时多出一条狰狞的伤口,这条伤口长数寸宽一指,白骨可见血肉翻卷,鲜血淋漓,凌云的衣袖被鲜血浸透,一股鲜血就从衣袖边滑下,凌云却浑然不觉,反而还是一脸的**肃穆,显得十分的认真与神圣。
一旁的凌冰也不由的皱了皱眉头,用一种关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位弟弟。
只听见凌云“噗通”便跪倒在地,左手屈着母指与小指,指着天空像是在诏告上天,随后凌云用一种近乎于嘶吼,近乎于咆哮的吼道:“苍天在上,我凌云今日在此立下血誓,我凌云誓死将报此仇,至死方休,若有失言必将天诛地灭”
凌云冷冷的笑了笑,又接着道:“今日凌家血流成河,伏尸片地,他日仇家必定尸山血海,枯骨盈山”
这是凌云第一次用自己的全心全意立下誓言!――血誓!
声音虽然平淡,但这里面蕴含的血腥意味,却是腾腾而起!其中那至深的怨毒。让每一个听到的人,都是禁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