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一）大殓师

　　“兵师傅来了，阿兵师傅来了。”人群中爆发出了激动的声音。

　　听到这个声音，一些人开始散散的往后退一些，勉强的让出了一条让阿兵师傅可以挤进去的缝隙来。

　　阿兵师傅推搡着围观着的那些相关人等，挤了进去。

　　正站在门板边上的孝子们赶忙的掏出了烟，递给了阿兵师傅，而趴在床板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的孝女们此时也站了起来。围在阿兵师傅的身边。听候着阿兵师傅的指示。

　　阿兵师傅看了一眼围在周边的人群，嘴角微微的撇了一下。

　　人群中的我知道，这是阿兵师傅看到了我，在对我笑来着。

　　但是这种场合别人可以堆笑脸，他阿兵师傅不可以笑。只能以撇嘴来代表对我的友好。

　　此时的我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激动，因为今天又可以看到阿兵师傅那卓然的表演了，也只有在一刻阿兵师傅才是超脱的，与众不同的。

　　阿兵师傅只是一个普通的保安，或者在这个没有保安概念的地方，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乡办企业中的一名门岗。

　　一名门岗不足以让人恭敬如斯，除了这个身份以外，阿兵师傅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，这也是让我激动的源头，他是整个望乡张家集唯一的一名大殓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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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人死了之后，孝子孝女们为了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安宁，往往会请来道士吹打一番，以告籍死者。甚至有讲究的，有钱的，会请来吹打道士和正宗的念经和尚一起来。

　　没钱的，除了吹打道士以外，就是野庙野寺里头的留发和尚尼姑念念。

　　但是由于竞争的关系，以吹打为职业的道士们往往一个镇也未必有那么一队人，甚至几个县，乃至于更穷的要一个乡才会有那么一队吹打道士来发利市。

　　可是，吹打道士和念经和尚尼姑的模式是固定的，但，每个县，每个镇，每个乡甚至每个集子每个村都有他们下来的规矩，不懂经的道士吹吹打打反而会触怒了这里的乡俗先祖。

　　为了避免一些不适当的乡俗错误，便有了大殓师这个行当，大殓师需要对前来吹打的道士们进行引导，告诉他们在什么时候，吹什么乐，在什么时候，念什么往生经。

　　大殓师一般是乡里头自家人担任，所以不像吹打道士们一样，需要出场费，从大殓、成服到收成、落葬，一般大殓师就收取主家一条烟，几包糖，以及些办白事上落下的些蹄髈、牛肉等熟菜。

　　大殓师虽然收取的不多，但是作用却是非常的重要。

　　小举一个例子，张家集的规矩是先人骨灰（国家倡导移风易俗，要火葬，杜绝土葬）要置放周年才能落葬。

　　但是家中要是有男先（或者女先）已早上一步的，另外一般置理的时候，可以先落葬，不顾这置放周年的规矩。

　　不过到底要不要这样做，一般是大殓师根据这家男先女先生前的法律关系，事实关系，生辰八字等等诸多原因排出来的。

　　这不是和尚道士短时间能够知晓的。

　　这需要大殓师长时间的知根知底的来安排，不熟悉的，也根据自家的亲戚的描述和主家亲戚的描述来推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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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着些个孝子孝女一个个悲戚戚的哭着，阿兵师傅的内心不以为然，可是他知道，这想法在接下来应该要摈弃。

　　作为一名大殓师，要有大殓师的觉悟，他要慢慢的改变自己的心境，要与这些人一样的悲恸。

　　阿兵师傅开始闭上眼睛，然后开始念起了超度的悼辞，阿兵师傅一领念，后面的道姑子跟着唱，往往是阿兵师傅起个头，后面的道姑子将下面的段子唱出来。

　　不过阿兵师傅所起的头，无非就是轮到谁谁谁，然后这个与丧主之间的关系，然后后面的道姑子根据这关系，来唱他们之间因缘。

　　今天这一家的丧主亲戚简单，领唱了没一会儿，就结束了。

　　接下来的事情，就要交给道姑子他们那个班头做了，阿兵师傅则从里面的淼淼之音中走出了来。

　　接过主家递过来的一根香烟，阿兵师傅则在站在了外面，伴随着里面唱悼辞的人，嘴唇一张一和的动了起来。

　　很快的，这种看起来烦闷无比的场合结束了。

　　阿兵师傅便从这场白事的中心地带退了出来，来到了场地的边上，一个人掏出了一根烟，抽了起来。

　　从本质上来讲，不是大殓师这个角色，阿兵师傅不怎么讨人喜欢，只是因为他这个角色的特殊性，所以才会有人邀请他，这大抵跟火葬场的员工是一样的吧，一边感叹他们的高福利，一边与他们相亲的话就不要提多别扭了。

　　现在，从一定程度上讲，阿兵师傅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起到的作用就小了，所以大家就开始对他冷漠了些。

　　（二）论心

　　没有人招呼的阿兵师傅，只有我凑了上去。

　　阿兵师傅看了我一眼，张口就说到：“今天的饭有点不地道，8道冷菜里面竟然有开心果。”

　　兵师傅果然不讨人喜欢，都已经这个年头了，很多古法已经不适用了，什么年轻人的殡葬席要出几分的份子钱，老年人的殡葬席上是多少的份子钱，年轻人的丧事要放多少白花，老年人的丧事上要放多少响送去天上，年轻人的的丧宴上讲究几个大菜，几个冷盘，老年人的丧宴上又是什么规格。听着他这样絮絮叨叨的说着，我心里面有些烦闷。

　　脑子中却听停留在另外一个信息。

　　兵师傅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，至今未嫁，是在火葬场工作，接受着正统的党的教育，她与兵师傅的关系不善。

　　我想，这份不善，这个不嫁的原因除了其本人在火葬场工作以外，就是兵师傅的性格导致的吧。

　　“你在想我那个还没有对象的女儿么”。兵师傅似乎是看出了我三心二意，有些戏谑的问道。

　　“额”。为了避免尴尬，我连忙转移话题：

　　“你看，里面的人都哭的很伤心啊。”

　　阿兵师傅笑了笑，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：“这是你的真心话么。而且，你觉得谁是最伤心的？”

　　“哭的最响亮的吧。”

　　“这是你的真心话么”

　　“那你说。”

　　阿兵长长的吁出一口烟，“哭的最响应的不是最伤心，古代的时候，前人论述的关于伤心的言论不用我再复述了吧。”

　　感同深受么。

　　（三）关于我，关于危机

　　“话说，你怎么不进去。”

　　“这里暂时还轮不到我进去吧。”

　　我和主家人老幺的的女儿有婚约，是很早就订下的娃娃亲。

　　“也是，你还没名没分。但是事实上已经有位置吧。”

　　看着阿兵师傅略有一点龌蹉的眼神，我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哈，几个月拉。”

　　“三个月。”

　　阿兵师傅没有说话，他只是微微了点了一下头，半晌才开口说话到：

　　“接下来有劫难啊，希望孩子可以顺利的生下来吧。”

　　我一怔，但是我没有问。

　　因为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。

　　“话说”阿兵师傅掸了掸香烟中的烟灰：“你真的不要跟我学这套本事。”

　　我摇了摇头。

　　“哎”阿兵师傅叹了一口气。

　　“大殓师一道估计会绝灭了。”

　　大殓师并不是从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，大殓师，在阿兵师傅曾经给我演示过的，是一种可以沟通灵魂的灵媒。

　　而我，天生拥有沟通灵媒的能力，所以阿兵师傅一直很看重我这点，从很早之前就想要把我收入门墙之下。

　　有多久，大概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吧。

　　那个时候还很小，我的先祖与这家主家人当时的主事人碰过头，也就是今天躺在里面的那位，订下了，我作为长房长孙和主家人的幺房幺女的婚事，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娃娃亲。

　　自那之后，每年我都会来几趟，而这几趟我都会看到一个永远酒气一身的兵师傅，主家人看到兵师傅有些敬畏的点个头，但同时也将我拉到一边，告诫我与兵师傅保持些距离，因为兵师傅，怎么说，有一些疯疯癫癫。

　　但我却看到了不同，兵师傅不简单，他是一个灵媒。

　　而兵师傅也自然看出了我天生的拥有沟通灵异的手段，所以几次曾诱惑我想要我继承灵媒的手段。

　　虽然兵师傅并不是最后的灵媒，还残存的一些其他的分支，但是灵媒式微却是不怔的事实。

　　基于我几次的拒绝，阿兵师傅还是很失望，但是却与我建立起了一份特殊的情感。

　　阿兵师傅只看到了我身上可以沟通灵体的能力，但是事实上，阿兵师傅却根本看不出我身上的真正的能力却是沟通世界啊。

　　我常常觉得，如果我想，我应该可以修成打麦，修仙，修魔，修自身无量力，时空跳跃。但是我又似乎做不到。

　　只不过我种特殊的能力，却让我感悟不到来自灵体的威胁。

　　“陆凡啊，我说真的，接下来真的会有无以伦比的劫难，你真的不考虑学？”

　　阿兵师傅很少直呼我的名字，我知道，他是认真的。

　　我恍惚了，但我还是摇了摇头。

　　“哎，接下来你会如何选择呢，你会留在这里，这里有你的嗣，还是离开这里，那里有你的根？”

　　我完全的愣住了，脑袋中嗡的一下，转过头去，场面中突然混乱起来了，阿兵师傅坐在桌子旁，静静的倒着黄酒，自饮自酌。

　　与周围的完全的格格不入。

　　我该怎么办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