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回转凌冰的眼中再次倒映出凌家那凄惨的一幕,零碎的满地血肉还是那样触目惊心,冲天的熊熊烈火仍是不断的吞噬着凌家百年的家业。
眼前的一切还是与刚刚所发生的一般无二,凌冰所想已跨越了十多年,但实际却只是过了一瞬间的事。
院子里那股压抑的气氛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四处弥漫,在黑夜下七横八竖的东西是凌家人尸体,地面上乌红的一片是血肉正在流淌,远处的惨嚎不绝于耳。
一声声惨叫不似人声,如厉鬼的嘶吼一般,声声都透露出深深的哀怨与凄戾,又像是野兽绝望的哀嚎,其中的愤怒与不甘更是让听者心中为之发寒,令人亡魂皆冒、不寒而栗。
远处火海之中有数具正在手舞足蹈的凌家人,他们的身上被一条条火蛇所缠住,他们一边撕心裂肺的嘶吼着,又是一边不要命的挣扎咆哮着。
这些人中间有个人在火海中拼命的乱窜,不要命的向火海之外狂冲而去,完全不顾自身周身的火烧,尤若不觉好似身上起火的人不是自己一般,接着又是近乎疯狂的朝着有人影的地方猛冲而去。
遇到什么阻碍就直接撞开,见到前方地面上有刀剑也直接一脚踏上去,仿若厉鬼附身金刚入体一般。
疯狂如斯愤怒至极,而且口中还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咆哮:“究竟是谁干的!这他妈的是谁狗娘养的干的?“
“给老子滚出来!”
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震撼长空,‘铁家!!’这声音之凄厉言语之中的愤恨,竟让人不由的联想到饿疯了的恶狼,接着那声音却又诡异的嘎然而止,留下一记清脆的切割声。
还有一人**着上半身,下半身的裤子上已被大火附上,他就在火海之中跌跌撞撞、摇摇晃晃,但始终他都没有倒下。
他只是疯狂的徒手抱起一根根被火燃烧的木桩,他不顾性命的在燃烧的废墟中不断地翻找着,
他拼命的嘶吼着:“小如啊!你没事的!……你一定会没事的!爹爹来了,来救你的!小如,爹来了,你等下爹爹,你会没事的……”
他的身体已被烧出无数的燎泡,全身上下哧哧作响竟有油滴的爆溅,无数的青烟从他的身体腾起,他的双臂腹部已经着火,头顶上也正在燃烧。
脸上已经不能分辨得出他的容颜,一只左眼夺眶而出被一根血管连接着,像是风铃一样垂在脸上,头颅也有些变形鲜血淋漓不断的冲出。
他的下半身已是近乎有五层熟了,他的手指已被烧断了,大腿上的白骨隐隐可见。
如斯的烧伤他居然奇迹般地撑着一口气不死,而且他失去指头的手臂竟然还不断的翻找着燃烧的废墟,他口中狂呼高叫是那般的声撕力竭……
他是谁?没有人知道,但却知道他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父亲,凌家旁系的一位普普通通的父亲。
他们是凌家最低端的人群,他们没有任何的修为更没有任何的武力,他们虽是组成凌家家族的重要部分,但是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提供家庭应有的气氛而已,他们是妇孺子孙,一群为家族提供单纯劳力的奴役。
但他们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所展现出的勇气,却是令人胆寒的,是能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勇士感到害怕的。
置身于火海竟敢狂冲而出,不顾自己的脚是否已经燃烧待尽,不管自己周身的烈火熊熊,刀剑加身却形同无事,手臂被阻碍物撕扯而下却不皱眉;就算全身浴火也若无其事,自己都快成为一撮黑灰竟然不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,头破血流、**横飞也不闷哼一声……
试问如斯勇气如斯可怕之事,世间可有其二?古今又有几人?
凌冰这时候心是很乱,她对昔日的好姐妹心有不舍,更有无比的但心和无比的喜悦,却又不敢靠近。
因为她知道凌雪柔此时的心情很是火暴,她能承受凌雪柔的怒火,但她们之间的情谊是不允许的。
而就在这千均一发之计,自己的弟弟狠心发下血誓,此时的凌云身上戾气达到了巅峰,如果自己因为救凌雪柔的话,那么凌云也会上的。
但是如此凌云实力单薄必定会被生擒活捉住,到时候身为凌家嫡系长孙的凌云绝对难逃一死,身为凌云的姐姐凌冰不甘让自己弟弟受死,甚至是伤害他的一丝一毫。
凌冰也想问问二叔,但此时的凌青身受重伤,而且还中了莫迁的散魂之毒,只怕现在凌青体内的毒早已毒血攻心了。
而凌青眼神中的那种桀傲,目光里的嘲讽,和他那种看似风轻云淡的站立,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奈与默然,这一切都让凌冰感到阵阵无力,还有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真元躁动,更是让凌冰心绪如麻。
凌冰心乱如麻之间,不由的朝着另一个少女看去,只见那少女一袭浅蓝衣衫,手中细长宝剑寒光闪闪,身上带伤数处鲜血不止,冷眸相视那巷子里,虎视眈眈的样子、如临大敌。
她头束黑丝发带马尾齐肩,额前从鬓角处垂下遮掩左脸的斜刘海,右脸上眉目如画,眉宇之间给人一种简洁、果断、冷漠的味道。
她腰肢若竹竿比直,她的头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,她的头都是有些微微朝下,略显得有些悲微有些奴性。
她谁也不是,她只是凌冰的丫鬟――阿陌。
凌冰心神在次受到了冲击,心中的喜悦与酸涩一时间狂灌心田。
阿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苦命人,阿陌在很小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抛弃,那时候战乱四起、狼烟遍地。
阿陌那时候才两岁多些,被自己家人残忍抛弃,从悬崖峭壁之上扔下,幸而被悬崖峭壁之上的树木所托,才挽回住半条性命。
但是又从树上再次摔下时,阿陌的左半边脸被山石磕烂,左眼险些被撞碎,阿陌的嗓子也被摔破。
本该一命呜呼的阿陌,也许是上天的同情,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凌家人救了阿陌,阿陌也从而进入了凌家。
凌家给予了这位可怜的小女孩儿名字――阿陌。
说是人生命苦又短暂,于其身陷苦海江湖之中,还不如做个简简单单的陌路人,此生不必陷足于江湖事中,阿陌的名字由此而来。
那年凌冰大小姐十二岁时,阿陌被凌家分配给凌冰做为仆人,凌冰高冷如冰阿陌则又是哑巴一下,两人自然是主欢仆喜,很快阿陌便成了凌冰的贴身丫鬟。
凌冰也是对阿陌像朋友一样的看待,但是凌冰越是如此阿陌变是越是尊敬凌冰,慢慢的凌冰也觉得离不开阿陌了,而阿陌也是很乐意服侍凌冰大小姐。
如今阿陌已经服侍凌冰八年了,八年来阿陌对凌冰大小姐忠心耿耿,任劳任怨,八年中两人虽没有说上几句话,但是两人早已对彼此了解得透透彻彻。
凌冰的一个眼神阿陌就能从猜出凌冰的所想,凌冰的冷淡孤傲、沉默寡言在常人看来,这是与生具来的天生便是一块冰冷的寒冰,就连凌天绝和段英也是对自己女儿越来越看不透。
但阿陌却总是能在凌冰冰冷的脸上看出一份哀伤与心痛,不管凌冰如何的在事人面前伪装自己的本来就是嘛面貌,但这一切总是逃不出阿陌的法眼。
每当夜深人静明月若皎,窗前房中灯火如豆,明明暗暗跳动不已,昏暗倩影窈窕在窗户上扶颦轻叹,房中凌冰一人在桌前独自斟茶难眠之时,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凌冰的身边阿陌总是默默相伴,默不做声的倾听凌冰的烦恼痛苦,尽心尽力的为之分忧解困、排愁解惑。
阿陌因为嗓子已毁不能说话,但写得一手好字,凌冰每当独自一人在房中自言自语的时候,阿陌都会写出开导劝慰之词,凌冰也会提笔于这位是朋友是仆人的阿陌长叙畅聊……
八年来有多少次凌冰将快被自己的愁苦所折磨得崩溃时,阿陌出笔相导;也不知道八年中凌冰有多少次梦回往昔,心灰意冷之时,阿陌总是不离半步与之相伴。
八年来两人主仆之间说话无数,虽然两人相望无声,但是情谊也是久久萦绕于纸笔之间;凌冰也不敢想象八年里没有阿陌的相依相随,没有阿陌的守护关心,没有阿陌的苦口良言,凌冰也不知道她应该怎样度过。
不知道在多少个黑夜里,笔与纸承载着那沉默中的情谊,笔又一次次在纸间滑动,又不知道流露了多少无言的感动。
曾经两人共在灯下无声畅谈,凌冰曾写过:‘人生在世几多愁?冷面相临何日休?沧海难灭断肠愁,月夜孤灯独轻叹。’,而阿陌则回道:‘残花落冷泪,切莫轻愁思。手持环玉笔,愿解主之愁。’……
凌冰眼中看着那位留着斜刘海的少女,心中的酸涩一时间更是涌上心头,伴随昔日的话语在凌冰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回放。
一颗清亮剔透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从凌冰的眼中夺眶而出,在凌冰的脸颊滑落拉出两条泪痕,一颗泪珠就在空中缓缓的坠落着,泪珠中折射出凌家场的一切景象,凄惨的遍地尸体、熊熊烈火在那颗小小的泪珠表面上慢慢呈现,“啪哒”一声泪珠与地面接触瞬间碎成了千万份,仿佛带着无数的琉璃的烟火绽放于星空之上,那样的凄迷那样的唯美。
凌冰终究在这个时候哭了出来,她终究不是什么冰块,她是凌冰是有血有肉的人,原来凌冰她也会流泪。
凌冰偷偷的将眼泪拭去,像是用手扶了一下自己发丝一般那样的自然,或许就算是凌云、凌青看见了凌冰拭泪的样子,他们都会以为刚刚凌冰只是扶了一下额,却永远不会想到凌冰这些年来,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拭泪,这样的流泪早已是不计其数了,对于拭泪来说凌冰早已是熟极而流了。
或许是凌冰的动作太大了,也许是人的直觉所导,对面的阿陌竟毫无预兆的朝凌冰这边看来,眼中有同仇敌忾的愤怒和杀意,有的是无尽的仇恨与漠然,眼神中的黯然之色显于内,手中的长剑微微一抖,那是猛然将真元狂灌于剑内的表现,一双冷眸带着冲天的杀意朝着凌冰瞪来。
凌冰不动声色,脸上强拉出一个表情,虽然不是很谐调,但是也透露出一股温和的意味,心中的沉重感却是越来越重了。
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,阿陌身体瞬间僵住,“铛铛”手中的细长宝剑从手中滑落,剑尖与地面擦过几颗火星后摔在地上,眼中的杀意愤怒瞬间涣散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汪迷离的泪水,阿陌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无声的抽泣,她的双肩微微颤抖着,鼻息变得急促。
这一刻属于阿陌的那种果断冷漠荡然无存,唯有无声的抽泣正诉说这她此时的高兴与错愕。
阿陌原以为大小姐早已凶多吉少,甚至已经想到了凌冰被杀害的结果,阿陌那时就对这世间已无留恋,心灰意冷之下便怀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思想,一路不顾性命的砍杀而去,心中只有一种想法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人垫背,为冰儿小姐报仇!!